為什麼,你看著他充滿慌亂的背影狠狠的墜在淌在溫暖血泊中的那人身旁,他無聲的問著。
你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壓低你的帽沿。
以往對於一切事情都能找出藉口給予解釋的你,此刻,卻想不出任何字句。
又或許想說的太多了,都塞在喉嚨吐不出來。
你有預感,那抹罕見的笑。
逐漸消散。
似同非同。
你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的壓低你的帽沿。
以往對於一切事情都能找出藉口給予解釋的你,此刻,卻想不出任何字句。
又或許想說的太多了,都塞在喉嚨吐不出來。
你有預感,那抹罕見的笑。
逐漸消散。
似同非同。
01
里包恩,沒有看過澤田言綱笑過。
正確的說,只有在澤田綱吉面前,他才會微微的勾起嘴角。
一直以來,里包恩都很欣賞澤田言綱的能力,雖然澤田綱吉那溫暖的微笑具有意外安定人心的效果,但是澤田言綱冷靜處理事情、以及較上乘的戰鬥能力都是他所欣賞的。同為他的學生,同樣優秀的兩個人,里包恩不明所以的認為,如果彭哥列交給澤田言綱來帶領,一定能夠走向更高的境界。不否認,里包恩對他的確有些偏頗,就連他自己也找不到原因和理由。但是如果外人向他問起,他一定會給對方一個滴水不漏的藉口。
里包恩以為澤田言綱和他一樣,是天生的殺手,不帶任何感情的。只要是會危害彭哥列的人事物,澤田言綱總是不帶情緒的完美的處理掉。他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氣息,和自己不相上下,總是不想要別人靠近自己,不希望別人成為自己的弱點。里包恩以為自己找到了同類。
但是他錯了。
一切都只是他以為。
02
因為他們身上留著相同的血。
那是如此相似的兩人,卻又如此的不同。
里包恩親眼目睹了澤田言綱跪在澤田綱吉的遺體旁,那晶瑩的液體順著他傷痕累累的側臉滑下。澤田言綱近乎崩潰的吶喊,直直的撞痛了他的耳膜,但里包恩還是沒有回答那句無聲的為什麼。他輕輕的壓低了帽沿,想要遮掩住眼前殘忍的一切,但那雙充滿仇恨的金橙色眸子卻深深的烙印在他的腦海裡。
「早該知道的。」里包恩還是站在澤田言綱的身後。
早該知道黑手黨的世界是如此。
早該知道身為彭哥列首領的那人,總有一天……
會離他而去。
03
「代替他。」
清晨,遠方的天邊還是朦朧的白,萬物都還沉睡著,皮革踏上地毯發出的沉悶聲響驚擾了一切,包括那個坐在床上一夜沒睡的人。他拿著鏡子,在清澈的鏡面上一遍又一遍的留下他的指紋,金澄色的眸子起了波瀾,右手握拳,想粉碎鏡子裡的自己。里包恩輕輕的在門上敲了一下,他愣了一下,右手頹然的放下。
「我以為門外顧問一向都不敲門的。」
他冰冷的話語落在里包恩的腳邊,凍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卻又有些欣喜,當然這些情緒他都收拾的很好,包覆的密不透風。他抬起頭看著調侃自己的澤田言綱,卻發現,那原本總是閃著純粹的光的那雙眸子,卻複雜的沉澱著。唇角悄悄勾勒出的角度,在那瞬間全數收回。那是什麼黯淡無光的眼神,總覺得眼前的人飄忽的好像下一秒就會隨風飄散似的。
原本想說的,哽在喉嚨。
與其相違背的,卻急著衝出口。
「代替澤田綱吉,帶領彭哥列。」
「代替他,為了他活下去。」
里包恩甚至看的見一瞬間在那眸子裡湧起憤怒,卻又隨即被抑制了下去。澤田言綱面無表情的直直的看進了里包恩的眼裡,那眼神憂傷的足以奪去他的呼吸。許久,一個好字才硬生生的被丟了出來。得到了應有的答案,里包恩轉身準備走出澤田言綱的房間,步伐卻比以往的緩慢,像在等待什麼。等待澤田言綱喊住自己、等待他沉重的眼淚下在地板上,亦或是等待那天撕裂的喉音再度衝進他的耳朵。
但是什麼都沒有。
里包恩緩慢的轉過頭。
他只看到澤田言綱臉上,了然的表情。
04
里包恩知道,澤田言綱恨不得死的是他。
他知道,澤田言綱恨不得長的跟澤田綱吉一模一樣的自己,去死。
所以他得給他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雖然那理由殘忍的可以。
因為他是他的家庭教師,因為他是里包恩。
05
里包恩理所當然的把澤田言綱推上那個他覺得本來就該屬於他的寶座,除了嵐之守護者以外,其他人(或許也有些不甘心)但仍覺得這是最適合現況的方法。畢竟,大家都不知道那個強大到足以殺了擁有澤田言綱滿滿保護的澤田綱吉的人,什麼時候會回頭瓦解彭哥列。在他們的心目中,不是沒有澤田言綱,也知道他是在澤田綱吉背後為彭哥列默默付出的人。
沒有任何名分、也不為任何榮耀。
他們並不是不滿澤田言綱的即位,而是對他們來說,那個位置永遠永遠都是留給澤田綱吉的。金橙色的眸子快速的流轉著,幾度想開口卻又閉上嘴,他就這樣凝視著每個人,除了里包恩。他看見山本武下巴的那道疤痕,澤田言綱還記得那是某次戰鬥他為了保護澤田綱吉而留下的。獄寺隼人為了澤田綱吉,他可以失去性命但他更希望為了澤田綱吉活下去。這是澤田綱吉的肩胛骨。而那個像浮雲般的男人則在澤田綱吉不知道的地方,把對彭哥列的威脅通通抹滅掉。他知道,澤田綱吉對他們來說都是不可抹滅的存在,而自己所做的不過是再一次刺傷他們──澤田綱吉已經不在了。澤田言綱緊緊的盯著他們,然後深呼吸了一口氣。
「對不起。」
里包恩冷眼看著這一切,他看見在場的每個人眼裡都露出了複雜的神色,然後聽見澤田言綱溫潤有些低沉的嗓音清楚的響起。「我不是澤田綱吉,卻站上這個位置。」里包恩以為澤田言綱會把視線稍稍的放在他身上,但沒有,半秒都沒有。悄悄的嘖了一聲,心裡不斷湧出的感覺他再清楚也不過。臉上卻毫無表情的,只是用右手輕輕的扣了一下帽子。
「為了他……」澤田言綱的眼神頓時充滿懷念。
「為了他深愛的你們,我會守護彭哥列。」
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但里包恩心裡那股異樣的感覺還沒消散,他就像貪婪的蛇,給他一點甜頭他會越要越多。他成功的讓澤田言綱有了活下來的力量,卻發現自己沒有達到目的的喜悅。因為里包恩要的不只是這樣,滿足不了,澤田言綱光活著是滿足不了他的。里包恩盯著澤田言綱的側臉許久,輕輕的用鼻音哼了一聲就踏出會議室,澤田言綱微微勾起的嘴角被他拋在腦後。
那雙認真的金澄色眸子不斷的擭住里包恩的思想,就算他離開了會議室,那抹他一直緊緊盯著卻不放在他身上的視線一直盤旋在腦內不離去。有種古老但熟悉的光芒一直在澤田言綱的雙眼裡流轉著,里包恩依稀看見了某個身影疊合在澤田言綱身上,亮的刺眼的那抹。
澤田家康。
06
里包恩發現,澤田言綱自從坐上了首領的位子之後一直窩在首領辦公室裡。
他無意識的放輕腳步,靠近那束從門縫裡透出的光線,視線望出去只看見文件小山堆在辦公桌上,澤田言綱被埋在公文山裡。里包恩直接推開了首領辦公室的木門,大步的走了進去。厚重的地毯發出一聲悶哼,里包恩的皮鞋踩在上面,他毫不在意的往澤田言綱的座位靠近。正想開口叫他,卻發現他撐著頭睡著了。白皙的手指安放在雪白的後頸上,頭微微的傾斜著,巧妙的維持著平衡。本來該黑著臉叫醒他的里包恩,卻愣了神。
什麼時候自己也像個毛頭小子一樣了。
本來想一走了之,轉過身之後看到掛在沙發上的外套,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那件外套,唇邊勾起的角度在嘲笑自己的愚蠢。黑色的西裝外套剛碰到澤田言綱的背的瞬間,他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綱……」里包恩快速的收回手,澤田言綱的眼睛沒有睜開,隨手將那件外套擱在辦公桌上,逕自走了出去。為什麼聽見澤田言綱喊澤田綱吉的名字的瞬間煩躁感瞬間從心底升起。
果然跟毛頭小子沒兩樣。
里包恩不發一語的摘下帽子,扔向自己的床鋪。
07
澤田言綱不在總部裡。
他帶著很大的怒氣詢問守護者們,卻發現澤田言綱只沒有告知他而已。
沒有要瞞著他,但也覺得他沒有必要知道,他收緊了拳頭,面無表情的坐進車裡,比平常更加陰沉的臉在後照鏡內瞪著自己。隱隱壓住即將翻騰的憤怒,即時拉住自己的理智讓它不至於逃出自己的手掌心。總不可能自己的理智也跟著那個人,逃脫自己,跑得遠遠的。平穩的踏著油門,側臉線條卻僵硬的足以凍傷他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但是他知道他不該這樣。
不該這樣放任情緒的奔騰,不該這樣放任理智在崩解邊緣徘徊。
他只是對自己教出不聽話的學生感到憤怒罷了。
顛簸了一段路,里包恩下了車,黑色的皮鞋踏在枯枝落葉上,帶著森林氣息的微風撫上他的臉,他卻沒有興致欣賞那些。他的目的只有一個,從頭到尾。他不是會默默守護人的那種男人,屬於別人的就是別人的。他里包恩,光明正大,不偷不搶,想到這裡他的唇角忍不住微微的上揚了一點。剛好停在自嘲的角度,他將帽子壓低看不見他的眼神。
他不屬於誰不是嗎。
他也從沒擁有過誰不是嗎。
逕自,他往森林深處走去。
08
就是那純黑的棺木、那顯眼的,就連死了都不能擺脫的責任。
里包恩站在澤田言綱身後一公尺處,輕輕的倚靠在樹旁,他不是有耐心,只是不想打破現在的平靜。那樣的粗暴不適合存在在這個場合裡,他只是靜靜的盯著他的背影。這樣的存在只為了澤田綱吉存在著,里包恩從一開始就覺得澤田綱吉是個極端幸運的人,包括他能夠牽住澤田言綱的心,讓他只為自己存在著。
執迷不悟的自己,仍舊認為兩人是相似的。
但是,錯了。
「你有牽掛,但我沒有。」風停了,他開口了。
澤田言綱轉過身,明明是溫暖的橙黃色卻如此冷冽,他朝里包恩走過去,在將要略過他時停下腳步。「也沒了不是嗎?」這句話在森林裡迴盪著,里包恩討厭澤田言綱的表情,就跟那天他要他當上彭哥列首領,他回給自己的表情一模一樣。
了然。
到最後他給他的還是只有了然。
09
他要看見的不是了然,而是澤田言綱。
反抗他讓他憤怒也好,就像今天刻意無視他的舉動一樣。
他要的是澤田言綱。
什麼鬼目的,全部都去死吧,里包恩冷哼了一聲。
「但,我還有彭哥列,還有夥伴們,還有……」
「還有你。」
10
澤田言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句話仍然迴盪著,微風吹的樹颯颯作響,但那三個字卻清晰的可怕。里包恩收起自己的驚訝,壓低了帽子,抑制住自己微微上揚的唇角。澤田言綱的金澄色眸子盯著他,猶豫了一下又繼續接下去。「你也還有彭哥列、還有……還有很多。」他的金澄色迅速的從自己身上移開,難得的里包恩壓下帽沿,刻意掩飾自己嘴角止不住的笑意。
他就是他。
就是那個把澤田綱吉死了也不能擺脫的責任背負下來的澤田言綱。
里包恩的視線落在那略顯單薄的肩膀上,那麼沉重的責任得落在這個人身上,一個不注意的不小心碰到了澤田言綱的肩膀。
碰到了有些敏感的詢問似的視線,里包恩不著痕跡的避開。
「我們該回去了。」
11
回去那個仍舊沒有他的世界。
回去那個他仍舊不屬於他的世界。
回去那個,他一無所有的世界。
「恩,回去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