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如顏料般的橙黃撒落在她純樸的辮子上,提著拉麵箱的手搖呀晃的。
這個坡道熟悉的讓人鼻子發酸,她發現眼前的路竟然變的模糊。
只剩下一個人了,夕陽西下映照在坡道上的影子也是。
夕陽下的斜坡上
01
那個溫度非常溫暖。
滑過臉龐的鹹苦液體也是。
02
他們是在那個溫暖到發燙的下午互相道別的,沒說再見。
「雲雀先生,我、我明天就要回去十年後了。」一平怯生生的拉住了雲雀恭彌的衣角,他沒有轉過身,此刻的她看不到雲雀恭彌的任何表情。
什麼都無法揣測的一平緊張的心情滿溢,不能期待但又忍不住開始期待什麼。空著的右手揪緊了胸口的衣料,心臟跳動的節奏太過粗暴,好痛。
雲雀恭彌什麼都沒說,就像往常一樣沉默。那隻怯弱有些冰涼的手被溫暖忽然包覆,像要自己相信他的帶領般的走在前面。
一平愣愣的看著那抹黑色的背影,那樣的黑是那麼的冷淡卻又令人安心。
自己的臉頰被手上的熱度烤的暖洋洋的,伸出手想觸摸屬於雲雀恭彌的孤獨,卻在只差了一厘米的地方停下。
從明天開始,他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從明天開始,他們就什麼都不是了。
她強忍著眼淚,只因為他說過她堅強。
03
他們看似甜蜜的手牽著手漫步著,但一平內心的苦澀卻不斷的翻攪,知道明天以後兩人不會再見面了,雲雀恭彌留給一平的卻是沉默。
雖然本來就沒有期望什麼,但為什麼卻又要牽起自己的手呢?
他們走出了並盛學園,走過了曾經跟藍波在那裡玩耍的公園,走過了並盛町熟悉的道路。
夕陽越來越向西了,那可怕的黑夜即將來臨,天空橙黃的接近紅。他們朝著夕陽的方向走著,兩個人的影子被拖得好長好長。
那是他們回家路上必經的地方,但那些場景看在一平眼裡都是回憶。
只要一想到明天以後,那個公園就變成了教堂,雲雀恭彌也在遙遠的義大利,在眼前的東西瞬間變得沉重壓在一平的心口,喘不過氣。
橘紅色的顏料潑灑了滿地,很濃厚卻很溫柔,眼前的斜坡美景刺在她的眼裡,好疼。
她已經沒有心思去想雲雀恭彌為什麼帶她來看這樣的美景,因為那樣的風景已經模糊在眼裡。
「哭什麼?」他鬆開一平的手,看著她紅腫的雙眼,眼淚滴在雲雀恭彌的手上,滾燙。
「對不起,我已經不是雲雀先生眼中堅強的人了。」
好多感受一下子湧了上來,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隨著重新出現的情緒滑落。
雲雀恭彌冷淡的臉部線條在她模糊的視線裡好像也變得柔和,細長墨黑的鳳眼盯著自己,讓她有被放在心上的錯覺。
他們就這樣站在夕陽下的坡道上,兩個長長的影子默默的合成一個。
而她,不哭了。
04
她答應自己至少在最後一天,給自己,給雲雀恭彌,一個微笑。
早晨,涼爽的風穿過敞開的落地窗溜了進來。
一平攏了攏梳理好的烏黑辮子,圍上了純白的圍裙,小心翼翼的將自己的瀏海塞入料理帽內,像往常一樣做著第一次來到這裡所做的早餐。
原本透明的蛋液在抹了油的平底鍋裡漸漸凝固變白,跟她的感情一樣,得凍結起來。
火腿跟蛋的香氣闖入了原本沉靜清新的空氣,擺入象牙白的瓷盤裡放上餐桌。
趁自己嘆氣前,趕緊讓嘴角上揚。
說好不哭的。
但一平沒發現,她嘴角上揚的角度稱為苦澀。
下意識的放輕腳步推開虛掩的門,才剛踏進房裡一步,銳利的眼神就瞬間定在了自己身上。
一平沒忘記笑,她很認真的不哭,但那表情卻比哭還醜陋。
不耐的看著頓在門口的一平,沒給她反應的時間,就走下床將她拉進懷裡。
跟昨天一樣溫暖的溫度,是自己不用伸出手就可以碰到的距離,昨天過後以為再也不會跳動的心臟活了起來,暴躁的拉扯著。
不是不留戀他身上的溫度,不是不留戀那循著規律鼓動的心臟節拍帶給自己莫名的安全感。
揪著黑色浴衣,用力到指節發白才喚醒自己的理智,一平不著痕跡的退開那個懷抱,往後退了一步。
不去看那抹冷淡的眼神,規規矩矩的向前彎腰四十五度,鞠躬道謝。
「謝謝雲雀先生的照顧。」她只那麼說著,就離開他的房間跟這個屋子。
離開雲雀恭彌,留下了整屋子的寂寞。
05
那是她第一次走過十年後的那個坡道。
搖搖晃晃的提著裝拉麵的箱子,仔細看著紙條上寫的地址,然後來到了這個坡道。
一平看著夕陽仍就在同個方向迎接著自己,那個下午的畫面瞬間出現在眼前,激動的心情滿溢著。
橙黃色的陽光灑在自己的身上,一樣溫暖,卻少了一抹黑。
看著那樣厚重的接近橙紅的橘撒落在坡道上,和那天一樣的美景,卻少了什麼。她明明就比任何人都知道,少的是什麼。
「雲雀先生、雲雀先生……」
那個下午的每個畫面都歷歷在目,眼睛被那樣的美景刺的好痛,鹹苦的液體瞬間模糊了視線,不懂左邊胸口為何如此空蕩,但那揪心刺痛的感覺讓她在無人的坡道上蹲了下來。眼淚滑過臉頰滴進了地面,那眼淚是心碎的結晶。
她好想念、好想念遠在十年前的那個人,口中不斷喃喃的念著那個人的名字。而眼淚越掉越兇,心也越來越空蕩。
雲雀先生不在這裡,那,一平哭也沒有關係吧?
她一直蹲在原地,好像蹲的越久,雲雀恭彌就越有可能出現。直到她的腳都麻了,才突然想起拉麵有可能已經糊掉,一邊慌亂的擦著臉上的眼淚,一邊站起來。
突然,一道影子擋住了顏料般的夕陽,一平抓著拉麵箱的手些微著顫抖著。
「在這。」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06
那個溫度非常溫暖。
他的懷抱也是。